再说她妹妹白玲,虽说和她是亲姐妹,却一点也不像。
脑子灵得很,鬼点子多。
从小就会讨大人欢心,说话甜,做事巧,常被邻里夸赞有出息。
她不爱干农活,整天在镇上来回跑,跟商贩讨价还价,熟悉各条小路,连镇长家的门槛都踩熟了。
为了嫁给镇上一个货郎,不仅掏空了家里老底,还顺带把姐姐给坑了。
她悄悄跟父母说,这门亲事能搭上镇里的关系,将来家里有事也有人照应。
白家被她说动,把攒了多年的铜钱全拿了出来,又卖了半亩薄田,就为了凑够体面的陪嫁。
那货郎家排行老二,分不到祖产,但分家后能拿一笔钱。
再加上白玲带来的陪嫁,小两口就能在镇上安顿下来,不用天天挑担子跑村串户。
婚事办得风风光光,宴席摆了八桌,来的全是镇上有头脸的人。
可惜安稳日子没过几年,闹起了饥荒。
全村人都踏上了逃荒的路。
白玲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,只留下几句推脱的话,说要另寻活路。
吴雅琴听得直咋舌,一边摸着肚子,一边念叨:“老天爷啊,我都六十了,居然还怀上了……这叫什么事。”
“嗯,后来你难产,没救回来。”
她记得母亲躺在草堆上呻吟,记得接生婆摇头说保不住。
她也记得,自己被人从血泊里抱出来时,母亲已经闭上了眼。
“这写的都是啥苦日子,”吴雅琴一脸懵,“那咱们现在咋办?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吧。”
她攥着衣角,眼眶泛红,声音里带着慌。
“咱们估计回不去了,”白璐脸色不太轻松,“但也不排除有转机。”
吴雅琴抬手就在女儿脑门上敲了一下。
“叫你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你不听,现在可好,害得你妈这个年纪还得跟你一起遭这份罪。”
“哎哟,我哪知道名字一样真能穿进来啊!”
白璐捂着头,小声嘀咕着。
事到如今,也没啥办法,娘俩决定先把自己拾掇干净。
尤其是白璐,浑身上下脏得不行,衣服贴在身上,汗渍和泥点混在一起。
吴雅琴看着女儿这副模样,心里一阵难受,赶紧催她进洗漱间。
两人进了洗漱间,哗啦啦地冲水搓洗,顺手把脏衣服扔进了木盆,非得好好泡洗一遍不可。
水刚冲下来时还有点凉,后来烧开了水兑进去,热气腾腾地冒起来。
白璐弯着腰,用力搓洗胳膊和脖子,手指缝、脚趾缝都不放过。
吴雅琴则在旁边帮她冲洗后背。
白璐洗个澡跟打了一场仗似的。
吴雅琴翻遍了衣柜,找了一圈又一圈,愣是没找出一件能穿的衣服……
白璐只能拿条大浴巾裹住身子,在屋里来回走动,等着衣服晾干。
她转身进了厨房,最后找出两个馒头。
白璐把馒头拿出来。
母女俩一人一个,默默啃着,馒头没配菜,干得有些难咽。
白璐小口小口地咬,嚼得很慢,怕噎着。
吴雅琴也吃得不快,一边吃,一边打量女儿的脸。
“都胖成这样了,得少吃点啊。”
吴雅琴看着女儿如今的模样,直叹气。
“以后怎么嫁人呢?”
白璐抬头看了妈妈一眼,低声说:“妈,我在这儿已经结婚了。”
“你那便宜老公长什么样?人怎么样?”
吴雅琴立马来了精神。
她催婚都快催出习惯了,现在听说有女婿,心里还挺好奇。
她坐直了身子,眼睛盯着白璐。
“我也没瞧太清……”
白璐摇摇头,眉头微微皱起。
穿好衣服,白璐在床上躺下,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。
要是能回去,一定要把论文写完,实验室的实验也得接着做。
正想着美事,眼前一黑,耳边“砰”的一声,接着是木头吱呀作响的声音。
她屁股一痛,整个人坐进裂开的床板里。
她挣扎着想爬出来,可床体已经塌了大半。
正挣扎着,外头传来敲门声。
“出啥事了?大半夜的怎么这么响?”
门外是个女人焦急的声音。
“陆安、白璐,你们没事吧?”
“哥,你干嘛呢?快开门!”
门把手被拧动了几下,发现里面没锁,却因为里面的杂物挡住,一时推不开。
白璐憋着劲儿,使劲往上顶,眼看就要出来了,结果屁股一滑,又坐回去了。
她的身体猛地一沉,原本松动的几块木板彻底塌陷,连带着她重新跌进床架深处。
腰背撞到一根突出的铁钉,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。
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动,这下外面的人更着急了。
“白璐!白璐你说话啊!”
王氏喊着,声音已经带上哭腔。
陆月月抬起脚,猛地往门上一踹。
门板狠狠砸在墙上,反弹回来又被冲进来的人挡住。
冷风随着敞开的门灌入屋内。
两个女人冲进来,手里举着蜡烛,走到床边一看,整张床断成两截,脸都绿了。
烛光下,断裂的床板歪歪扭扭地堆叠着。
“我哥呢?”
陆月月问。
她举着蜡烛凑近,眯眼往床底下扫了一圈。
“你哥出去了……”白璐艰难开口,“那个……能拉我一把吗?”
“深更半夜的,出门干啥?”
王氏皱眉,把蜡烛放在桌上,伸手去扶白璐的胳膊,手指触到对方湿漉漉的衣袖,才发觉这屋里竟这么冷。
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儿,总算把白璐拽了起来,可那床是彻底不能用了。
木料裂得七零八落,床腿只剩一只完整。
“不然,你今晚先去我们屋凑合一晚?”
王氏说道,“明天我找村头陈木匠看看,这床修好了也许还能用。”
“娘,咱屋才多大啊,哪住得下。”
陆月月立马反对。
说真的,她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嫂子。
要不是白家闹得凶,哥哥也不至于娶这么个胖媳妇回来。
胖也就算了,还懒,不爱收拾,整天就想吃。
哥哥真是命苦。
那天为了救落水的白璐,被人说坏了人家闺女名声,村里传得沸沸扬扬,陆家没法子,只能答应娶人进门。
王氏丈夫早早就死了,剩下王氏这孤儿寡母。
王氏靠着几亩薄田和给人缝补衣物维持生计。
平日里连盐都省着用,更不敢轻易得罪人。
最后只能低头认了这门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