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 护着(1 / 1)

腊月二十八,安远侯府张灯结彩准备过年,正厅里却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。

“胡说八道!”

侯夫人王氏指着跪在地上的程如松,指尖发抖,“风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嫡子,怎会是娼妓所出?”

程如松收到这个消息,起先并不相信,毕竟混淆血脉可是大事,他爹怎么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?可随着证据的调查,越来越多的痕迹让他不得不相信,他也想要相信,有了出身的污点才能让程如风永世不得翻身。

他拍了拍杜简荷的手,示意她按照两人商量的来。

杜简荷扶着轮椅上的夫君,帕子按了按眼角:“婆母若不信,大可叫当年接生的刘嬷嬷来问。三弟出生那日,您难产昏迷了整整三天……”

“住口!”

王夫人脸色煞白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血淋淋的夜晚。她难产大出血,醒来时身边确实多了个婴孩。

侯爷说那是她的骨肉,她竟从未怀疑。

厅外突然传来阵阵喧哗。

管家慌张跑进来:“夫人,不好了!麓山书院几位学生带着状纸在府门外,说三公子……三公子……”

“三公子怎么了?给我说清楚!”王夫人厉声道。

“说三公子强迫他们行苟且之事,如今始乱终弃……”

管家垂着头不敢看女主子难看的脸色,声音越来越低。

杜简荷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,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多银子,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
“不可能!风儿最是知书达理,在书院里读书名次年年都是优等——”王夫人话音未落,一个小厮连滚带爬扑进厅来。

“夫人救命!三公子他……他昨夜又逼奴才……”

小厮扯开衣领,露出斑驳红痕,哭得涕泪横流。

王夫人眼前一黑,栽倒在太师椅上。

整个侯府顿时乱作一团,杜简荷和程如松相视一笑,两人虽然彼此怨恨,早已没了任何夫妻感情,可眼下却有共同的利益将他们牢牢的捆在一起。

安远侯本打算用过饭就去小妾那里享受享受,没想到正堂乱哄哄的。

迎面而来的是惊慌万分的管家,急忙忙将眼下的情况说了一遍,然后又催促道。

“侯爷侯爷!您快去看看吧,门外有几个读书人举着状子来告三少爷呐!这大过年的,可不能让他们闹大了!”

“走,出去看看!”

安远侯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一般,他恨不得如老妻闭眼昏过去,再也不理这些孽障。

一个时辰过去了,安远侯赔了大笔银钱,暂时安抚住了这几个读书人。

他强撑着精神,让家丁护院去绑了程如风。

“给我按在院子里,打。”

天寒地冻,滴水成冰。

又厚又宽的板子沉闷的落在程如风的身上,一顿痛打之后,愤怒到极点的安远侯令人将他丢进祠堂跪着反省。

程如松忍着腿疼看完全场,度过了断了腿之后最痛快的一晚。

候夫人在大夫的针扎之下悠悠转醒,想到这些扎心催肝的事,强撑着起身将安远侯从书房里揪起来,两个人狠狠撕破脸皮打骂了起来。

安远侯府这一夜的热闹,久久没有平息。

……

雪落无声,家家户户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。

何珠是被腹中孩儿踢醒的,九个月的身孕让她翻身都困难,小腹沉甸甸像坠着块石头。

她摸索着去够床边的茶杯,却不慎碰倒了。

“当啷”一声脆响在静夜里格外刺耳。

帐幔突然被掀开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扶住她后背。这不是丫鬟的手,何珠惊喘一声,抬头对上一双映着雪光的眼睛。

“王爷?”

她声音发颤,刚刚从梦中惊醒,不敢相信眼前风尘仆仆的男人真是李明桢。

边关战报明明说要正月才能班师。

“我要起夜。”想要说点别的,但她小腹压迫的膀胱非常急。

李明桢身上还带着夜雪的寒气,却小心翼翼用掌心暖着她裸露的脚踝:“别动,我帮你。”

何珠耳根发烫,由着他将自己打横抱起。

孕晚期的身子比从前丰腴许多,李明桢的手臂却稳如磐石。屏风后,他竟要亲手为她撩起寝衣。

“我自己来……”何珠羞得指尖都红了。

虽然早有过肌肤之亲,但这样大着肚子的身体露在他面前,还从未有过。

此刻的李明桢,最想要得到的就是温情。

从他离开,便经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风雪,寒冷、背刺、痛苦、鲜血、杀戮。

此刻一点点的羞怯,柔软的身体都能够抚慰他急切的甚至带点躁动的心,他正疯狂的想要活生生的东西,不沾染什么阴谋诡计的东西全身心的拥抱他。

他需要,何珠就给。

“你我之间,何必见外。”李明桢声音沙哑,呼吸喷在她后颈。

他宽大的手掌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,恰好接住孩子一记有力的踢蹬。

两人同时一震,何珠感到背后胸膛剧烈起伏,接着有温热液体滴在她肩头——竟是铁血将军的泪。

“我在雪岭遇伏时,”李明桢埋首在她颈间,“若不是你的帕子……”

何珠转身捂住他的嘴。

烛光下,她看清了他眉骨新增的疤痕,还有甲衣未完全遮掩的绷带,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。

“你回来就好。你活着回来,就是最好的新年礼物。”

李明桢吻去她颊边泪珠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。

何珠却从他微颤的指尖感受到压抑的汹涌情绪,当他为她擦拭身体时,指尖不经意划过妊娠纹,何珠下意识瑟缩。

“很美。”他突然说,“像初春的柳枝。”

何珠怔住,莫名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可爱。

但同时也回忆起这具身体经受的某个不堪的夜晚,在何珠刚刚失去娘亲的时候,安远侯也是这么说着下流话撕开她衣裳,若不是弟弟何玉突然闯入……

“在想什么?”李明桢察觉她僵硬,用大氅裹住两人。

他身上有边关风雪的气息,混合着某种令人安心的药香。

何珠摇摇头,将脸埋进他胸膛。

那里有道狰狞伤疤,正是莲花帕子挡住的位置。

她突然很想知道,当利刃袭来时,帕子上的血咒是如何绽放光芒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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