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突然从云层里钻出来,照在布满缺口的剑身上,映出她染血的脸。她咳了口血,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:“还不出来?”
阴影中,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走出。南景煜蹲下身,用绣着金龙的袖口擦了擦她嘴角的血痕,笑容温柔得像淬毒的蜜糖:“朕的乐安郡主,还是如往常一样聪明得令朕厌烦啊。”
宋芷瑶倔强地偏头躲开,血沫从嘴角溢出:“为什么要屠谢家满门?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,为什么还要牵扯这么多无辜的性命!”
“瑶瑶啊,你怎么还是不懂。”南景煜轻叹,指尖划过她染血的脸颊,“如果你当初愿意嫁给我,定远王府就不会被灭门;如果不是你父王非要你嫁给谢君衍,如果不是你们俩伉俪情深,成了长安城里的佳话,今日谢家就不会满门抄斩。瑶瑶,都是因为你不乖啊。”
“因为我?”宋芷瑶笑了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,“娶我,不就只是为了我父王手中三十万定远大军的兵权吗?我父王怎会让你这小人得逞!灭谢家,不过是因为他们功高盖主,你怕自己皇位不保—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“瑶瑶,你怎能这么想朕?”南景煜故作受伤地皱眉,“这可真是让朕心碎啊。”
“少说废话。”宋芷瑶看着他眼底的虚伪,恨意几乎要将她淹没,“是我输了,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。”
“朕怎么可能杀你呢?”南景煜捏着她的下巴,强迫她抬头,“你可是朕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啊。但有句话你说错了——谢家的谋逆罪,真真是因为瑶瑶你啊。”他俯身,在她耳边低语,“朕还得多谢你的那封亲笔书信呢。所以,这谢君衍,朕今日杀定了。”
说罢,他身后的禁卫全体出动。宋芷瑶看着无数刀锋向谢君衍刺去,她挣扎着站起,却被南景煜死死按住:“朕要你亲眼看着他死。”
刀锋刺入身体的瞬间,谢君衍望向了宋芷瑶。他眼底的不甘彻底褪去,朝着她释然一笑,最后低头望向轮椅旁那柄长剑——剑柄上有一道熟悉的刻痕,是父亲教他练剑时,亲手为他刻下的“韧”字。血沫从嘴角涌出,他死死盯着那柄剑,心中只剩一个念头:若真因她的信而让侯府覆灭,他到了九泉之下,该如何面对父亲?
直到意识被剧痛彻底吞没。
“阿衍!不……不要啊!”宋芷瑶崩溃地嘶吼。她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,谢君衍是她最后活下去的希望!
他倒下的瞬间,她从怀中掏出一把藏了许久的短剑,毫不犹豫地刺入体内。指尖因失血而冻得发青,她低头看着剑身上自己苍白的脸,还有身后那张令她作呕的面容。剑尖插入胸口时,她竟感到一丝解脱。
剑刃没入血肉的声音很轻,像雪落在竹叶上的簌簌声。剧痛让她眼前发黑,可她固执地睁大眼睛,望向谢君衍倒下的方向。
“阿衍……”她轻轻唤着,声音被寒风撕碎。膝盖一软,她跪倒在雪地里,却用最后的力气向前爬去。雪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,像一条蜿蜒的红绸,固执地要连接两具逐渐冰冷的躯体。
雪下得更大了。一片雪花落在她尚未闭合的眼睫上,很快融化成水珠,像一滴未来得及落下的泪。她的红衣在雪地里铺开,宛如一朵开到荼蘼的梅花,终于在这年最后的寒冬里,彻底凋零。
胸腔里的窒息感还未散尽,谢君衍猛地睁开眼,却被刺目的阳光晃得又眯起了眼。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檀香,不是临死前侯府里的血腥气,而是他少年时书房常用的安神香——那是母亲特意让人用沉香、檀香、龙脑调和的,说是能宁神静气。
他僵硬地抬起手——那是一双骨节分明、掌心带着薄茧的手,没有狰狞的刀疤,没有被长剑磨出的厚茧,甚至连虎口处那道练剑时留下的旧伤都消失无踪。